侗族寻常百姓家的“造纸术2016年5月9日
兑好的液体在搅拌进树皮浆的时候要经过一层过滤,滤掉液体里面残留的渣滓,防止影响纸张的光滑度。混合好粘合剂的树皮浆要用瓢一瓢一瓢均匀泼洒在一张底部蒙有纱布的方形模具里,一边泼洒,一边不停晃动模具,以便纱布上的树皮浆均匀分散开来,成型后的纸张平滑。
展示完造纸的几个主要工序,吴美茹老奶奶转身走进屋里,不一会儿便拿出来了一打打原来做好的纸张,递给几位客人,摸摸,看看。住在隔壁的吴方新奶奶也不甘示弱,回家拿来了自家做的纸来展示。看着客人那惊叹的目光,两位老奶奶那叫一个高兴。
野生猕猴桃的藤条则要用木锤子反复锤捣,然后放进一个木桶里,让桶里的水和藤条的汁液混合成具有粘合作用的勾兑液。
与日常生活渐行渐远的技艺
吴真林说:“老人去世了,在入殓的时候要把棺材的四壁用这样的手工纸裱糊起来,棺材底也要垫一层这样的纸,头部的要稍微多垫一些。挖好的墓坑里也要垫上几层这样的纸。”至于为什么要垫纸,当地人的说法是“垫上纸到的才更好走呀。”
老人手里握着的“活化石”
刚刚晾晒好模具,吴真林的女儿吴娘美听说家里来了客人,也赶了回来。吴娘美是个80后的打工妹,自从学校毕业后就外出打工了,每年春节或是换工作的空当才会回家来,看看老人和孩子。提起家里老人手里造纸这门手艺,她说自己也只是知道个大概的过程,小的时候经常看家里人做,但是自己从来没有上过手。
用来造纸的原材料主要是构树皮和野生猕猴桃的藤条,前者是纸张的主要成分,后者的汁液则是最廉价和易得的粘合剂。不管是构树皮,还是野生猕猴桃藤,都是鲜嫩的为佳,构树皮嫩的容易煮烂,造出来的纸张也更白,野生猕猴桃藤也是嫩的汁液多,容易敲打。
纯手工做出来的纸岁不再是生活中的必需,握有这样一个手艺的老人们倒也乐于闲暇时做一些出来,有客人来了给看看,如果愿意买一些,那老人们自然也是很高兴的。村里有谁家要用到了,串个门来借几张,那也是常有的事。这或许就是寨子里的“人情世故”了。
提起“造纸术”“四大发明”“蔡伦”这些词汇,心里总有种莫名的怪异,怪异中略带羞惭。贵州黎平县地扪侗寨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或许一辈子都没有听说过这些听上去华丽的辞藻,他们却用自己一双双青筋鼓凸的手传递着这些辞藻的意义。地扪的年轻人围观着老人们造纸的一道道工序,也能用标准的普通话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却很少触碰那一根根粗糙的树藤,一把把年代久远的镰刀与木锤······
“这样造出来的纸用来包衣服最好了,吸水性好,也不容易撕碎。”一直坐在屋檐下的吴真林告诉客人说。侗寨的百姓们以前都把日常不穿不用的衣物和贵重物品用纸包起来,防潮防虫。可是到了现在,年轻人们都有了自己的各种收纳盒和柜子,用手工纸包衣服的传统也只是在一些老人那里保留着。除了包衣服和贵重物品,往日村里人用毛笔写个地契房契,立个字据收什么的,侗戏唱本也都会用到这些自家造出来的纸。写在构皮纸上的字迹经久不褪,纸张经久耐用,便于保存。可是随着打印机和各种书写设备的涌入,这样的“信物”恐怕也只有从老箱底才能翻出来了。
工序一道道技艺一招招
“二月上坡耙构皮”是寨子里流传的一种说法,而做构皮纸的日子则要在插秧后,老人们说这是老祖定下来的规矩,做早了,就会不高兴,不给晴天来晒纸。这样的说法其实也正暗合了造纸原材料的采集和晒纸的最佳时期。此外可能是当时人们把造纸看作是副业,不能影响插秧正常进行才有了这样的说发。
说到一直到现在的用途,那恐怕要说到祭祀辟邪和给离世的老人办葬礼了。说到祭祀辟邪,当地人会用构皮纸做纸钱,或者在做法事时将辟邪的话写在构皮纸上。如果稍加注意,外人还可以在侗寨的粮仓、鼓楼等地方看到一串串剪成各种图样的纸串,“这些都是给的”。
包括黎平县在内的附近几个县市的不少村寨中也保留着这样的造纸技术,只不过因为各地自然不尽相同,当地人选取的造纸原材料也会有所差别,不单单是构树皮和野生猕猴桃藤,这也是当地人因地制宜、就地取材的一种智慧吧。无论是采用着怎样的原材料,这些地区的造纸技艺和选用的原材料都在很大程度上保留着原始造纸术的诸多特点,成为传统手工造纸方法的“活化石”。
浇好树皮浆的模具摆放在阳光下,待水分完全蒸发完后便可以揭下一张散发着树木清香的手工纸了。在“天无三日晴”的贵州地区,造纸的最好季节是农历的四、五月份,这时候的晴天会多一些,造纸用到的原材料也都可以采用。
农历三月的黔东南雨水来的格外多,原本想要体验地扪传统造纸过程的计划也在一场场“不速”的雨中泡了汤。既然来了,总不想让客人扑个空,74岁的吴美茹和72岁的吴方新两位老人还是按照原本的造纸工艺一道一道工序演示了起来,看不到最后晒干的成品,就拿出先前做好的一刀纸来让客人触摸和感受。这也算是尽了地主之谊。
再往回倒,当地人还会把做好的纸张拿出去售卖,得来的钱用来换此地不怎么种植的棉花。老人们回忆说,小时候家里出的一刀纸能换回来三四两棉花,这些,棉花会被纺成线,织成布,做成衣。
用来展示造纸工艺的构树皮和野生猕猴桃藤是前些天从寨子附近的山上采集回来的,或许是最近雨水多的缘故,表面看上去还是湿漉漉的。采集回来的构树皮要用镰刀进行剥离,只保留里层柔韧的部分。一束束剥离好的树皮要经过晒干、浸泡、蒸煮、清水漂洗、捣烂成浆等一道道工序,直到看到一桶桶传统意义上的树皮浆为止。
一直在寨子里生活,没出过几趟远门的两位老人既听不懂更不会说普通话。看着客人跟两位老人比划得着实费力,一直坐在屋檐下的吴真林再也坐不住了,索性给两方做起了翻译。虽然今年也是年近七旬,经常出门的吴真林还是对普通话掌握了个七七八八,最关键的是他是吴美茹的丈夫,知道怎么传老伴儿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