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经济衰退的幽灵在欧美徘徊 美国:衰退or萧条？

华夏时报 记者麻晓超 陈锋 北京报道

美国宾州的北安普顿，距离“震中”纽约市中心，只有不到两小时车程。这里的决策者们似乎做了最坏的打算。

当地一所大学的中国留学生陈宇向《华夏时报》记者表示，校方已经通知本学期全部上网课，今年的毕业典礼推迟到8月初。但不少美国经济学者期望疫情在5、6月得到控制，以免对经济造成更长期的冲击。

美国容诚会计师事务所首席经济学家约瑟夫·布鲁塞拉斯3月25日评价道，美国正处于新的“沃尔克”时刻。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为了解决美国长期的恶性通胀，沃尔克被任命为美联储主席后施行了与前任截然不同的货币政策，不惜让经济衰退。

而如今的情形是，为了控制疫情，让经济衰退。只不过，在新的“沃尔克”时刻，美国一些决策者的意志似乎并不坚定。总统特朗普日前公开表示，他正考虑让美国在4月12日复工。

这一决策的背后，被认为除了有着特朗普对于即将到来的美国总统大选利益的考量，也有着美国经济学界的担忧：“经济衰退”是肯定的，但它会持续多久？经济停摆的时间越久，演变为“经济萧条”的风险是否就越大？

肯定地回答这个问题目前为时尚早。一是不少美国经济学家的共识是，当前危机的性质史无前例，无法用过去的危机模型去分析和预测经济；二是美国疫情的峰值期还远。

“当前美国新冠疫情正处于急剧上升的态势，确诊人数已经接近7万人，很有可能在近两天内超过意大利，成为中国以外确诊人数最大的国家。”几日前向《华夏时报》记者预测美国疫情走势的当代世界研究中心研究员高扬，几乎是话音刚落，就发现速度其实更快：北京时间3月27日早间，美国确诊人数已成全球第一。

不太可能的19天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特朗普在解释为何考虑4月12日复工时，又一次将新冠病毒直接表述为了流感。“可能会因为这个流感失去不少人，但是如果将经济置入大规模的衰退或者萧条，会失去更多人。”当地时间3月24日，他在接受福克斯新闻采访时这样说道。

他继续解释道，届时，“可能会有成千上万的人自杀，会发生各种不好的事情，社会会不稳定”。

4月12日正好是复活节，距离这位白宫主人的上述发言，只有19天时间。美国能在19天内控制住疫情吗？恐怕不能。美国传染病专家、白宫应对新冠疫情领导小组成员安东尼·福希日前还对外公开表示，美国疫情的感染峰值可能会在5月1日前后到来。

而特朗普也知道这一点。“我们的人民想要回去工作。”3月24日，他在推特上这样描述复工后的情景：“（复工期间）他们也会执行社交隔离和所有其他的（防护措施），老人会被安全、有爱地关注着。我们可以把（复工和防护）两件事同时做好。”

目前美国50个州并未全部实施经济停摆，宣布停摆的各州都是疫情相较严重的地区。根据《纽约时报》3月23日统计的数据，截至当时，大约有1.58亿美国人被要求“待在家里”，这只占到了总人口（约3.3亿）的大约一半。

各州实施限制的力度也不太一样，“震中”纽约市以及附近地区的限制措施相对要严一些。陈宇向《华夏时报》记者表示，宾州政府发布的指令是要求“非必要商业活动”都要停止，包括购物中心和大型商场等，现在开门的应该只有超市和药店了，但餐馆仍然被允许送外卖。

但美国疫情蔓延态势仍然惊人。3月24日，美国境内确诊病例约5万。而到了北京时间3月27日12点左右，根据美国约翰斯·霍普金斯大学公布的数据，美国境内确诊人数达到85840人，超过中国和意大利。

高扬向《华夏时报》记者指出，美国疫情有一个特点，死亡率相对较低。约翰斯·霍普金斯大学数据显示，美国目前死亡人数为1296例，死亡率为1.5%，而全球平均死亡率约为4.5%，意大利死亡率约9.9%，中国约4%。

即便如此，特朗普复活节复工的发言还是受到了包括潜在竞选对手、前美国副总统拜登等人的批评。而且，在《纽约时报》看来，从实际操作上看，联邦总统没有办法要求全国复工，因为到底复不复工的实际权力，在各州州长手中，而他们中有共和党的，也有民主党的。

“经济萧条”的担忧

会不会“经济萧条”成了一大担忧。3月24日，以悲观预判著名的“末日博士”、经济学家鲁里埃尔·罗比尼公开表示，由“经济衰退”变为“经济萧条”的风险“正在与日攀升”，因为“发达国家的公共健康政策的响应远不足以控制疫情，目前正在讨论的财政刺激方案既不够大，推出速度也不够快，无法创造一个让经济及时复苏的环境”。

“经济衰退”是经济正常运行周期的一部分，通常情况下，GDP连续两个季度缩水一般就会被认为触及了衰退指标。相比之下，“经济萧条”下，经济的缩水时间更长，可达数年之久。美国CNN电视台统计的一份数据显示，美国建国以来，经济超过30次“衰退”，但“萧条”只有始于1929年的那次，持续时间约10年，此外，在2007年-2009年最严重的衰退期间，失业率最高达到10%，而大萧条期间，最高达到25%。

3月26日，美国劳工部发布的数据显示，截至3月21日的当周，美国初请失业金人数从前一周的28.2万人激增至328万人，打破了金融危机期间（2009年3月）的66.5万人和有记录以来最高69.5万人（1982年10月）的纪录。

美国银行经济学家米希尔·梅勒3月26日评价道：“这个数据，反映了经济下滑的严重性和速度。它说明了这次衰退的非同寻常的本质。经济是直接跌入衰退，而之前的经济下滑需要时间才逐渐加重。接下来的几周，还会持续看到很高的失业数据。”

经济停摆前的2月份，美国失业率约为3.5%。彭博经济学家伊莱扎·韦格的团队预测，3月26日数据的恶化程度显示，进入4月份，失业率会逼近5.5%，并且没有理由认为这会是峰值。

还有更悲观的预测者。美国圣路易斯联储主席詹姆斯·布拉德3月22日曾公开表示，他的大致估计是，第二季度失业率最高可能达到30%——而这将超过“大萧条”时期的失业率纪录。

“衰退”是否会演变为“萧条”？中欧陆家嘴国际金融研究院院长助理刘功润向《华夏时报》记者表示：“本次金融市场动荡与‘2008年金融危机’以及‘1930年代经济大萧条’的确存在本质上的区别；相比经济大萧条时期的金融体系而言，现代金融体系已经进化升级了很多、也更为健康，相对应的金融手段也比以前更多更有效；但是，是不是现代经济金融框架背景下，大萧条就绝不会再现呢？也许呈现的形式会有差异，但危险之虞不能说就不存在。”

2万亿何时送到手上

接下来几个月进入猛烈的衰退似乎是肯定的。据《华夏时报》记者统计，美国各主要经济智库大多预测第二季度、第三季度GDP大幅缩水，从第四季度GDP重回增长，比如高盛3月20日预计美国GDP第二季度下滑24%，美国银行3月19日预计第二季度下滑12%，全年下滑0.8%。

对于是否会陷入“萧条”一事，美联储前主席伯南克3月25日也现身道出了自己的看法。他的预计是，下个季度可能会出现猛烈、短暂的经济衰退，但“如果在隔离、关闭期间，没有对人力、公司造成太大的损害，无论这次的隔离、关闭有多长，（等它结束后）我们都会看到一个相当快速的经济反弹”。

可如何保证经济停摆期间不对人力、公司造成太大损害，是个关键问题。还有观点认为，停摆时间越长，难免就会对人力和公司的损害越大，而这也正是特朗普提出复活节复工的动机之一。

刘功润向《华夏时报》记者表示，美国经济能否回归正轨，取决于两个大的方面：一方面，诚如伯南克自己指出的，取决于是否能有效“控制新冠病毒蔓延”，因为，如果不改善公共卫生政策控制疫情，货币政策和财政政策都难以发挥作用。这是最直接的判断，也是“灭火式”思维；另一方面，取决于由疫情引发的多个起火点能否从根本上得到综合整治，这显然没那么容易，就像超高速运转的列车，随时有脱轨翻车的危险。

疫情控制方面，摩根士丹利3月23日预计，确诊峰值会在4月和5月，之后经济增长开始恢复，但如果峰值在下半年，美国全年的经济可能会跌至“大萧条”年代的水平。

经济救助方面，目前，美国政府期望于25日参议院通过的2万亿美元财政刺激能减少停摆对经济的损害。但这些钱何时能发到民众和企业手上是个问题。

“（发钱）耗费的时间越长，经济下滑就陷得越深。”Pantheon Macroeconomics首席经济学家伊恩·什派德森评价道，“美联储的数据显示，40%的美国家庭拿不出400美元来用于应急开支，2019年的数据显示，53%的美国居民没有任何应急储蓄。”

参议院少数派领袖查克·舒默日前接受CNN采访透露，特朗普总统想要在两周后（即从4月6日开始）把钱送到居民手上。

不过，有美国国税局前官员警告，这个截止期可能很难达成。“（那么快开始派钱）不太容易。” 前美国国税局局长约翰·克什森说道，准备工作所需的时间很可能会比两周时间要长得多，因为目前没有一份集中的、最新的名单，上面写好了每一个居民有多少孩子，收入多少，地址是什么，储蓄银行账户是什么，在2008年至2009年，国税局这样大笔往外发钱时，前期准备时间超过了两个月。

2003年至2007年任职美国国税局局长的马克·艾弗森也表示：“要是一笔相对小规模的资金，国税局可能可以很快派发。但是这么一大笔钱，需要特别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