锄头连接大地最好的桥梁
锄头真是乡间最寻常的农具了,虽然寻常,却担着除草肥地的大任,是庄稼的救星,农人们的得力帮手。老一辈农人使锄头,就像技法娴熟的手工艺人,股掌之间,翻来覆去,锄下就出现了锄好的平整土地,这样的土地是农人们的根,而锄头,就是连接大地最好的桥梁。
在河南乡间,锄也分很多种,最常用的是柄长脸阔的大锄,锄柄用硬木制成,光滑笔直,锄头前端是锃亮的锄刃,后面连接着鹅脖式的曲钩。
如果把大锄立起来,很像一个人谦恭地欠着身子,像极了土里刨食刨生活的农人,对大地充满了虔诚与敬重。
三伏天一场透雨过后,野草和庄稼比着谁长得快,爬地龙、谷莠子、葛巴草要把庄稼苗重重包围,这可不行!
于是,锄头,这个护苗除草的卫士就出现了,它像一柄锐不可当的武器,所到之处,荒草纷纷应声倒下,在烈日下化为枯朽。
锄第一遍地,要耐着性子,握紧锄柄,瞅准目标,一锄挨着一锄,力道拿捏好,这样既能把杂草清除干净,也不会伤及幼苗,还能把地锄匀,达到“草死苗旺地发暄”的目的。
如果贪凉快早上锄,锄掉的草容易复活,且露水大,裤子和鞋子上会沾满泥水;要是上午或者下午锄,那闷热的天气真够人受的,防晒穿多衣服吧,不一会背上就是黏糊糊的汗了,了膀子,又会被太阳晒地生疼。
除了玉米,高粱更是个难伺候的主,还要锄第三遍,锄时还不能顺着地垄,要横着锄,这是为啥?原来是要给高粱棵子培土,以防遇到大风倒伏。
锄头的另一个功能是间苗,老把式往往在锄第二遍时就间好了苗,疏密有度,互不影响,间苗时,轻巧地掂着锄头,将锄尖微微倾斜,瞄准目标后轻轻一碰,一棵幼苗便连根铲起,而近旁的另一棵青苗则毫发无损,不得不感慨农人们的丰富经验。
他常说的一句话是“锄地没有巧儿,脚手眼要到。”一句土得掉渣的农谚俚语,生动形象地道出了锄地的技巧所在。
锄地第一要领是步法,也叫脚法,这是锄地的关键。如果不讲究步法,前面翻得泥土松软,后面脚步胡乱一通踩,就白白浪费了功夫。
第二个技巧是“换势”,也叫“换手”。农人们双手操作铁锨、桑杈等农具时,因为习惯不同,有人喜欢右手或者左手在前,固定住就不撒手了,但锄地不行,必须要打破常规,学会换手。
换手有利于两臂均衡用力,既可以增加耐力,又能保证体力。老把式锄地,“一步一换手”成了惯例,两种姿势交换使用,不仅锄得快,质量也高,锄过的地都是暄腾腾的,就连踩出来的脚窝也整齐规则,看上去像是开在泥土上的“脚花”。
新手锄地净闹笑话,由于不会换势,动作僵硬还费劲儿,这儿划拉一下,那儿戳捣一下,杂乱无章,这样的地像蚯蚓爬过,还不如不锄。
锄地还要有眼法,得专心致志,盯紧锄头所及之处,瞅准青苗野草之分,该留的留,该锄的锄,看准了,得果断下锄。
为啥要费那么大劲使用锄头呢?那是因为“锄头下面三件宝,防旱防涝除杂草。”这是祖父生前常说的话。
原来,泥土里面有向地面供水的毛细管,有点像草木的根须,锄地将这些根须切断,减弱了水分蒸发,能保墒防旱,而雨涝之时锄地,能够松开因雨淋而板结的地面,使其透进阳光,促进上层水份蒸发,这就起到了防涝的作用。
锄头上不光有火有水,还有肥,正所谓“锄头过后无荒地”,这对于靠土地的吃饭的农民来说,无疑是最好的帮手。
旱天锄地,锄头上有水;涝后锄地,锄头上有火。一张锄在祖父的手掌心里呼呼生风,触摸了大地的角角落落,翻过来、倒过去,直至杂草皆无,泥土松软,像刚出锅的热蒸馍,令人心生欢喜。
当年因修建水库,老家的村庄整村搬迁到距老村二里地外的荒坡上,地少了,也更贫瘠了,但祖父没有抱怨一句,硬是靠着一张锄和那二亩布料姜石的薄地,养活了我们全家七口人。
正所谓“眼高手低”,没有握过锄把子的人,想象不到顶着烈日农人的艰辛,更体会不到锄地需要怎样的技巧和汗水。
豫剧《朝阳沟》里,栓保教银环锄地时唱道:“那个前腿弓,那个后腿蹬,一步一步不放松”,看起来很容易,但真正的锄地技巧远没有这么简单。
锄地间苗时眼神要专注,一锄下去锄掉身体孱弱的庄稼苗,留存住那些好苗壮苗,让作物间距保持正常。
当然,有剔苗也有“借苗”,需要用锄将稠密处的庄稼苗带土铲起,移到青苗稀疏的地方;或者将距离接近的两株好苗留下,加大其与邻苗的间距。
锄头上有眼,在技艺精熟的老把式手中,一张锄运用自如游刃有余,简直达到了人锄合一的境界,令人叹为观止。
我祖父就是这样的好手,雨后的庄稼地里,满地都是青绿,一丛丛野草紧贴着庄稼苗混长,不仔细看很难找出身陷重围的青苗。
遇到此种状况,锄地的新手看上一眼就头皮发麻,情急之中往往会扔下锄头直接下手薅草,当然这只是不得已而为之。
但祖父这样的老把式绝不会这样,他自有练就了大半辈子的“独门绝技”:双手握紧锄柄,手法娴熟地来上一个“转圈削瓜”,用锋利的锄刃迅疾在庄稼苗四周绕上一圈,荒草纷纷连根拔起,但庄稼苗却安然无恙。
不过,大概是十几年前吧,一种叫做除草剂的东西开始在老家的土地上大面积使用,如此一来,三伏天农人们再也不用扛着锄头下地了。
农人从繁重的农活中解放出来了,锄头也尘封在偏僻的角落里,闲置久了,锄头的木柄开始腐烂枯朽,曾经锋利光洁的锄刃也被岁月侵蚀得锈迹斑斑,直至有一天被扫地出门,踪迹皆无。
如今,锄头已风光不再,从我们这一代人的视野中消逝了,我的儿子已经不认识锄头为何物了,如果有一天儿子问我什么是“锄头”,我只能翻着厚厚的词典查找它的解释,或者走进农耕博物馆指着展柜内的锄头告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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