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绞肉机：从捷尔任斯基到贝利亚

红色绞肉机：从捷尔任斯基到贝利亚本站　　每个克格勃（KGB）成员都是党的牙齿，不同时期用来咬不同的人

　　每个克格勃（KGB）成员都是党的牙齿，不同时期用来咬不同的人。如果一颗牙齿不好使了，党就会换掉它，甚至安上各种无法想象的罪名，这就是KGB成员的命运。

　　它在不同时期有过不同的名字，人们更习惯它在1954至1991年苏联委员会名称的缩写：KGB，它是苏维埃政权独特制度的独特产物，由于其扮演特殊的角色，某种程度上，它的历史就是苏联的历史，在斯大林的大清洗时代，它像一架红色的绞肉机，粉碎了千百万人，而为这架机器服务的那森森利齿自身也一道被粉碎。

　　当年它成立时，列宁选定的13人组成领导班子，除最早的两位捷尔任斯基和缅任斯基有幸自然死亡，其他人全部死于斯大林时代，而且多数是以罪人进入历史的。

　　1917年10月20日，捷尔任斯基受命创建并领导全俄肃反委员会。当年12月，“全俄肃清反和怠工特设委员会”在彼得格勒的豌豆街2号诞生，人称“契卡”，它就是后来令世人胆寒的KGB前身。

　　身材挺拔修长的捷尔任斯基一幅标准贵族知识分子形象。只有双眼能暴露他的身份，有人这样形容：“那双深陷的眼睛闪烁着狂热信仰的冰冷的光芒。他从来都不眨眼，似乎他的眼皮是瘫痪的。”

　　从那时起，那眼睛一眼不眨地在苏联各地站了70多年岗——捷尔任斯基是KGB系统中，惟一死后在苏联国内各地有塑像的人。

　　捷尔任斯基堪称完美的布尔什维克，他生活下去只需要3样东西：面包、清水和工作。他只有办公室，没有家，他从不看戏，也不看电影。

　　1918年8月29日，彼得格勒的“契卡”乌里茨基被社会党人枪杀。第二天，列宁在莫斯科米海尔松工厂演讲遇刺，著名的女凶手卡普兰被擒。

　　捷尔任斯基的反击雷厉风行。3天后，卡普兰被枪毙，尸体塞进一个铁桶里，浇上汽油烧掉。彼得格勒抓了1000个分子，一半被枪决，一半被扣为人质。

　　捷尔任斯基对“契卡”面临的艰巨任务理解简单明确：“对‘契卡’来说，有枪决犯人的权力是无比重要的。”

　　“契卡”成立之初，同志们搞到一大堆皮衣。从此，皮衣就是“契卡”的身份标志，以至于很多人看到穿皮衣的人就浑身发抖。

　　捷尔任斯基把“契卡”这个“纪律严明的党的战斗机构”，变成组织和行动具有高度神秘性，其手段无任何规则和底限约束的机构——它不受司法机关约束，也不隶属于任何地方党政机关。它无所不管，从消灭派到抓怠工、投机倒把和小偷小摸。

　　知识分子最不可靠。1922年，捷尔任斯基建了一个“知识分子处”，系统完备地搜集、整理知识分子的档案材料的情报体系由此开始。

　　一直有人用“那个穿皮大衣的山羊胡子刽子手”称呼捷尔任斯基。实际上，以抓人质的恐怖手段震慑派，是列宁命令推广的，这点，甚至布哈林也深表赞同。

　　1921年1月8日，捷尔任斯基发布一项命令，苏维埃不应把那些从事小偷小摸和投机倒把的工人直接送到监狱，而应留在工厂被好人“感化”，给出路，对犯，捷尔任斯基建议取消一律枪决的办法，除非是从事恐怖和公开暴力活动。

　　而对死于大清洗的图哈切夫斯基和奥夫谢延科，当时签署的一道命令就严厉得多：1．拒不道出本人姓名者，格杀勿论，无需法庭审理；2．在藏有武器的村庄，由县或地区一级委员会拘捕人质，如不交出武器，立即处决人质；3．在发现隐藏武器的地方，当即枪决其家长，无需法庭审理；4．对藏匿匪徒的家庭，家产充公，并枪决其家长，无需法庭审理……

　　1924年起，捷尔任斯基最重要的任务是经济管理，派则退居第二位。捷尔任斯基虽然于经济是外行，但相信市场调剂而非计划管制的他，很快获得相当的成功。

　　捷尔任斯基的最后时光在矛盾和担忧中度过。1926年，加米涅夫、季诺维也夫与斯大林。他不同意加米涅夫和季诺维也夫，但也不能支持斯大林，因为他预见到了危险后果：“那么国家就会产生者，不管他身披怎样的红色羽毛。几乎所有的者，例如墨索里尼和毕苏斯基，过去都是红色的。”

　　捷尔任斯基没有看到他预言的这一幕。1926年7月20日，捷尔任斯基及时累死在工作岗位上，避免了与布哈林一起成为“”被，因为他甚至说过，要想把粮食收上来，就需要回到旧时代，要把地主请回来。这是他下令枪杀过无数地主后的结论。

　　在勃列日涅夫时代之前，KGB形成了一个光荣传统：后一任总要逮捕并处决前任。捷尔任斯基是少数没有被枪决或关进监狱的KGB领袖，不过，他的家人没有那么幸运，他们都是大清洗时的牺牲品。

　　缅任斯基也许是最理解KGB使命的人。1927年“的惩罚之剑”成立10周年，全党全国庆祝，布哈林发表热情洋溢的致辞后，低调的缅任斯基走上主席台，发言简短到甚至只有一句：“契卡人员的主要功绩是善于保持沉默。”

　　缅任斯基与捷尔任斯基同样出身贵族之家。他青年时曾游历多国，并在巴黎大学毕业，捷尔任斯基因此将对外情报部门交给他。1920年12月20日，缅任斯基负责的“全俄肃反委员会外事处”成立。

　　外交部门很快就向中央控告缅任斯基的手下：逮捕驻苏外交人员的私人朋友，以威胁手段要求驻苏外交机构的雇员当情报人员，逮捕并监视懂外语的外交人才，苏联派出的外交官员被手下监控……

　　缅任斯基在对外情报搜集上的杰出表现，深得捷尔任斯基的赞赏。捷尔任斯基主要精力用于经济管理后，缅任斯基成了实际负责人。

　　缅任斯基时，国内的敌人早已被消灭。大规模的集体化和工业化后，斯大林宣布，苏联还有无数敌人。缅任斯基的任务远比前任艰巨：敌人不再是社会党、孟什维克和旧政权的残渣余孽，而是潜伏在党内的特务、间谍，以及以普通工人、农民身份为掩护的成百万的。

　　由于敌人到处都是，当年裁撤下岗的“契卡”人员重新归队。集体化期间，缅任斯基手下可以为偷了几把麦穗而枪决破坏社会主义事业的农民。

　　缅任斯基性格完全不同于捷尔任斯基，他的前任精力过人，有自己鲜明的见解，不被列宁喜欢也不被斯大林喜欢。缅任斯基身体虚弱，但任劳任怨地永远紧跟领袖。他一脸浮肿地拖着病体拎着沉重的皮箱，走在神采飞扬、旁若无人的列宁身后，他一脸倦容地指挥手下抓捕斯大林认定的各行各业的敌人。

　　缅任斯基和他的同志们以超人的精力、智慧，在群众互相检举揭发下，不但破获了暗藏在各个战线中的无数个集团，还粉碎了这些行业中各式各样并不存在的反政党。

　　缅任斯基开创了一个先例：秘密维持生产秩序。这一传统被保持下来。勃列日涅夫时代，上班时间跑出去喝酒、闲逛、排队的工人，不再是，但还得靠KGB把他们赶回工厂。

　　他的另一个成就，是苏联从此拥有独一无二的能力：任何公民只要被认定为敌人，他就会在公开审判中像检察官一样控诉自己的罪行。

　　他的最大贡献，是在国内建起上自局，下到遥远乡村，只为斯大林负责的国安网络，这才是党的领袖最真正的威慑力。

　　沉默的缅任斯基不知道，有一个指控他有同性恋罪行的秘密档案在等着他，不过1934年5月10日，60岁的缅任斯基及时因心脏病死在岗位上。

　　苏联人曾说，有种公民权利只有苏联人才拥有，那就是每个公民享有不可剥夺的死后被平反的权利。而雅戈达、叶若夫是少数例外，因为正是他们造就了无数冤魂。

　　在克格勃中，没有两个人会像雅戈达和叶若夫这样高度相似。他们的出身、性格、仕途轨迹、罪恶乃至戏剧性的命运，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在苏联人的印象中，他们都是残暴和无法无天的人物，而近距离接触过他们的人并不这么认为。

　　托洛茨基这样评价雅戈达：“办事非常认真，为人毕恭毕敬，完全没有个性。他瘦瘦的，面呈土色，留着短胡，身着弗伦奇式军上衣，给人留下一种勤奋的小人物的印象。”

　　雅戈达受过中等教育，16岁参加，他热爱文学，年轻时与高尔基相识并成为终身朋友，这段友谊后来成为一个灾难——被指控谋杀高尔基。

　　雅戈达最杰出的才能是利用营数百万无偿人力开发边疆。40岁时他成为中央委员，在斯大林认线个月后，他成为缅任斯基的人——内务人民委员。1年后，他获得相当于元帅的总委员官衔。

　　2周后，斯大林的反对派季诺维也夫和加米涅夫等因“谋杀基洛夫”而被捕。但聪明的雅戈达居然把这个案子办成刑事案，被枪毙、驱逐、流放、判刑的人不少，但季诺维也夫和加米涅夫等要人全都活着。

　　1936年9月25日，斯大林给局的同志们一封电报：“我们认为，任命叶若夫同志为内务人民委员是完全必要的和紧急的事情。雅戈达显然在揭露托洛茨基－季诺维也夫集团的工作中未能出色完成自己的任务。国家保安总局在这项工作上延误了4年时间……”

　　1天后，雅戈达的职务变成邮电人民委员，4个月后，他变成预备役人员，再过2个月后的1937年3月18日，雅戈达的继任者叶若夫宣布：“雅戈达是沙皇暗探局的侦探、骗子和盗用者。”

　　最后，雅戈达供认了如下罪行：参与托洛茨基集团、德国间谍，杀害高尔基、古比雪夫和缅任斯基，谋害叶若夫，谋杀基洛夫。1938年3月15日，雅戈达被枪决。

　　人民公敌雅戈达的父亲给斯大林写了一封忏悔信，他最后恳求：“我们两位老人请求您，希望能让处在这种艰难的精神和物质条件下、没有任何生存办法的我们，在幸福的苏维埃国家里平静地度过已经不长的余生。”

　　雅戈达一家在内战期间为贡献了两个孩子，最后，雅戈达的父母、妻子以及其他亲属也和雅戈达一起被贡献，他的一大批同事亦未能幸免。

　　雅戈达在1934～1935年任职期间，逮捕了26万人，曾签署过逮捕自己亲侄女的命令，但他听说手下惩罚女囚在冰天雪地中赤身，会愤然下令调查。他偶尔能释放无辜者，他的前后任都做不到这一点。

　　比雅戈达小4岁的叶若夫有个绰号——“血腥的侏儒”。他身高不到1.6米，脸庞消瘦苍白，甚至略带羞涩，颇像浓缩版的普京。

　　年轻时，一位对叶若夫非常器重欣赏的上司经常请他做客吃饭，主妇喜欢怜爱地称他为“小麻雀”。这对善良的夫妇大概想不到，不出10年，老上司的案卷到了“小麻雀”手里，他签上“执行逮捕”后，又添上“他的妻子也要逮捕”。这对夫妇均被枪决，主妇的供词是，受英国情报机关指派，妄图毒死叶若夫。

　　叶若夫的早年相识，都不认为他品行恶劣凶残。他只受过几年教育，但天资聪颖，特别勤奋，他爱唱歌、写诗。被叶若夫送上刑场的布哈林曾说他“心地善良”，一位后来被流放的诗人也评价：“没有一个人会说叶若夫的坏话。这是个富有同情心的、仁慈的、温和的、有分寸的人。”

　　叶若夫30出头时，是中奂组织分配处一个小事务官，接下来的5年，他坐上了电梯，成为中央委员。2年后又成为中央处、监察委员会主席，这时斯大林要求叶若夫介入内务部——“我们的父亲”慈爱的目光关注“小麻雀”已经很久了。

　　从1936年底到1937年，叶若夫和同志们一口气逮捕了150万人，枪毙了其中的一半。在叶若夫努力下，斯大林成为有史以来最多人想暗杀的人。

　　只要斯大林同志微笑着在心里将某个同志打上红叉，叶若夫就能很快要此人招供骇人听闻的罪行。党和军队的领导们每次被召集开会时都会发现又新空出许多座位。斯大林的威望因此与日俱增。

　　叶若夫是克格勃头目中最凶残卑劣的人吗？一次，叶若夫介绍最近抓人定罪的成绩，列举道：“轻工业人民委员部141人，教育人民委员部228人……”与会代表们气愤地说，很显然，轻工业人民委员部的人抓少了！

　　叶若夫因出色表现，获得“苏联人民最喜爱的人”的称号，有座小城改用他的名字命名。局委员米高扬开始这样祝酒：“要向叶若夫同志学习斯大林式的工作作风，就像他过去和现在向斯大林同志学习那样……”

　　1938年1月9日，党中央作出《关于错误地解雇因反罪被捕者的家属这一事实的决定》，接着，全会一致呼吁“不要无充分理由就控告人，要把犯错误的人与破坏分子区分开”，这与11个月前斯大林要求“连根拔除”有了根本改变。聪明的人都知道，仁慈公正的斯大林准备拨乱反正了。

　　4月，叶若夫兼任水运人民委员，内务部由贝利亚实际负责。11月，叶若夫向斯大林写了长长的忏悔信，半年后，叶若夫招供了自己的罪行：德国间谍、托洛茨基阴谋集团成员，谋杀斯大林。

　　58年后，他的女儿要求为叶若夫平反，但俄罗斯最高军事法庭未能让前苏联公民尼古拉伊万诺维奇叶若夫享有死后被平反昭雪的公民权利。

　　贝利亚拥有与KGB形象相符的有震慑力的相貌。额头宽阔隆起，圆眼镜片后射出的目光镇定、从容、深不可测，紧抿的嘴唇坚定有力。

　　全苏联没有一个人对贝利亚有好感，人们说他像魔鬼一样善变，关于他道德品质败坏的故事数不胜数，斯大林的女儿甚至哀求把他从身边赶走，但斯大林喜欢他。

　　1933年，度假中的斯大林遇袭，在场的贝利亚奋不顾身地用身体掩护了斯大林，杀手当场被打成蜂窝。人们说，这是贝利亚设计的。故事的真实性缺少确凿证据，但这个传说符合人们对贝利亚的认识：什么都干得出来。

　　贝利亚继承叶若夫的遗产时，内务部已是一支拥有几个师和数十万保卫工作者的庞大军队。这个遗产的不完美之处，是叶若夫愚蠢地枪决了大批优秀的驻外特工，对外情报网络破坏殆尽。而贝利亚重建了它。

　　贝利亚超群的能力，注定使他不像两位前任一样只是杀人工具。几年的时间，贝利亚就成了局委员、元帅，地位仅次于斯大林，他的同志们像害怕斯大林一样害怕他。

　　贝利亚领导下的肃反工作学会了尊重苏维埃的司法程序，大面积抓捕变成高效率的定点清除。在外的斯大林的心病——托洛茨基，被千净利索地摘除。

　　贝利亚为卫国战争作出的贡献后来被官方故意遗忘。他是战时国家最高权力机关国防委员会成员，其任务从情报、外交到组织修造防御工事、工厂后撤和武器生产等。莫斯科保卫战期间，贝利亚寸步不离斯大林。

　　二战后，抢夺德国专家和研发核武器等首要任务，均由贝利亚负责。贝利亚这个外行，因杰出的组织能力和情报搜集成就，曾被人称为“之父”。

　　贝利亚有句名言：“当我们布尔什维克想要做成一件事，我们会对其他的一切都置之不顾。”他不懂核技术，但他倾听专家意见。他会提前准备两份名单，一份是要重奖的，一份是送到西伯利亚的，人名都一样。

　　党的干部像害怕斯大林一样害怕贝利亚，他身后那架空前庞大的机器，已经碾碎无数党的高级干部和他们的全家，党的干部已经成为全苏联最有生命危险的职业。

　　机器的掌管者居然在这个位置上呆了那么长时间，这让斯大林也开始恐惧。1941年起，斯大林就不再让贝利亚插手国安事务。贝利亚了全部领导的电话，知道自己正被斯大林。

　　1952年10月的苏共十九大上，斯大林批评了贝利亚、伏罗希洛夫、莫洛托夫、米高扬和卡冈诺维奇。按惯例，斯大林会客厅墻壁上，这些人的画像将很快被摘去，换上一批新人。

　　1953年3月5日，斯大林去世，贝利亚松了口气。他要大干一场：释放数百万犯，立即停止全苏的反犹行动，为莫斯科医生集团案平反，改变对南斯拉夫政策，终止朝鲜战争，对内乱中的东德不采取武力干涉政策，社会主义市场化……

　　贝利亚失算了，他忘记自己给人留下的印象，不知道同志们正时刻担心被他逮捕，更没想到这些人会因此铤而走险。

　　1953年6月26日，贝利亚在受局谴责后被捕，《真理报》发表《党、政府、苏联人民牢不可破的团结》的社论。12月24日，贝利亚被秘密枪决，罪名是：“背叛祖国，为外国资本家卖力，纠集仇视苏维埃国家的叛徒阴谋团伙，妄图夺取国家政权，推翻工农苏维埃制度，复辟资本主义和重建资本家的国家。”